商都市的秋天比北方来得早些,还未到深秋,道路上已经落满了枯黄的梧桐叶片。
林晚和路晓从市第一医院出来,在林荫道上漫步,踩着满地的黄叶,此情此景,倒是应了那句“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在医院的B超单子还在林晚手里攥着,那是刚刚检查出来的结果,胎儿一切正常。也许是刚从医院出来,也许是受了身边秋高气爽的环境影响,林晚的心情一扫往日的郁闷,人也变得欢快起来。
路晓从包里掏出来一支圣牧纯牛奶递给林晚,说:“你没吃早饭,快把这个吃了,要不然宝宝可要饿坏了,我这个做干妈的,可不允许我的干儿子在娘胎里给饿着了。”
林晚一边接过圣牧奶,插上吸管,放在嘴里吮吸着,一边笑着说:“瞧你说的,哪有那么金贵。”
路晓嗔怒地看了一眼林晚:“必须金贵,也不看是谁的干儿子!小晚,我可先说下,等我干儿子一生下来,你可要交给我来养,到时你可不许耍赖。”
林晚是个明白人,情知是好闺蜜在想办法给自己宽心,心里就充满了感动:“谢谢你,晓晓,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给我鼓励,给我生活的勇气。”她走近路晓,张开双臂想拥抱一下闺蜜。
谁知路晓这小妮子不知死活,吓得急忙逃开,一边还笑嘻嘻地调侃:“还是别,太侨情了,本姑娘承受不起。”
林晚的疯劲儿也上来了,拔腿向路晓追去。
“必须抱一个——”
两人在路边疯了一阵子,才停下来讨论上午到哪家美食店去吃大餐,这时,林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嗡——”
林晚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闪烁着父亲助理小陈的名字。
林晚接听:“陈特助,什么事?”
“大小姐,快回集团!二爷带着三位元老在董事会上发难,逼董事长退位!董事长他……”
挂断手机,林晚瞳孔骤缩,脸色也变了。
路晓急忙关心地问:“怎么了,小晚?”
林晚:“我叔在老爸的公司搞事!”
路晓:“那你赶紧去看看吧,吃饭我们改天再约。”
路晓给林晚拦下一辆出租车,林晚坐了进去,路晓把车门关上:“师傅,去华亚中心!”
二十分钟后,林晚到达华亚集团总部大楼。
董事长办公室在顶楼,林晚进了专属电梯,发现二叔江海的贴身女秘书黄薇已经在电梯里。
“江小姐,上午好!”黄薇礼貌地给林晚打招呼,并后退一步给林晚让出位置。
林晚点了点头,回了声“谢谢!”就站在电梯前端。
电梯平稳上升,光洁整齐的不锈钢壁映出两人的身影。
林晚低下头来整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襟,然后借助不锈钢镜面看看自己的妆容,无意中却发现身后的女秘书正悄悄举起手机,镜头对准自己微敞的手包里那张露出边角的医院B超单进行拍照。
这小妖精还真会钻空子?
想拿这个做文章,没门!
林晚也不马上拆穿她,等她拍照完毕以后,才不动声色地侧身,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自然地将手包换到了另一侧,同时透过镜子冷冷地看着女秘书,女秘书顿时惊慌失措,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刘秘书,”林晚的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二叔最近教你的规矩似乎不太够用,还要不要我教你。”
女秘书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她急忙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大小姐,我……”
只听“叮”的一声,顶楼到了,电梯门自动开启,林晚没有再理会她,而是迈开大长腿,大步流星地走向会议室,“嘟嘟嘟”的声音有节奏地在楼道走廊里回响。
在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后,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在进行。
会议室内的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
长条形的会议桌两侧,董事们神色各异。主位上,江瀚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而他的亲弟弟、集团副总江海,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他对面,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大哥,不是我不讲情面。”江海的声音慢条斯理,透着一股伪善的痛心,“沈知年是你选的女婿,如今他搞出这么大的丑闻,几十个亿的市值蒸发了,这‘引狼入室’的责任,总得有人担吧?”
一位头发花白的元老也附和道:“**啊,为了集团稳定,你还是签了这个退位让贤书吧,江海年富力强,暂时接管经营权,也能给股民一个交代。”
“混账!”江瀚猛地拍案而起,指着江海的手指都在颤抖,“江海,沈知年到底是怎么进的华亚,你心里没数吗?现在想趁火打劫,你做梦!”
“趁火打劫?”江海冷笑一声,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大哥,你身体不好,医生都说你需要静养。我这是在帮你!”
“你……你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
江瀚被江海的无耻嘴脸彻底激怒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亲弟弟,竟然如此卑鄙,如此歹毒,整天想的不是公司的发展大计,而是盼着他早点死,这样就可以早点继承他这个董事长的位置,什么“引狼入室”的责任?什么暂时接管?无非是他巧取豪夺的借口。
这时的江瀚忘记了自己的心脏不好,医生曾告诫他一定不要生气。他只感到一阵阵天旋地转,不知什么时候额头和脸上挂满了汗珠,就连掌心里也全是汗,他感觉自己简直喘不过气来,大口大口地呼吸也无济于事,他捂住了胸口,脸色从铁青转为灰败,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地向后栽倒。
他睁大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对面的江海,一边用手指着,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你……你……”
“董事长!”
“**!”
会议室里顿时大乱,惊呼声四起。
江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他立刻站起来,张开双臂拦住想要上前查看的高管,故作惊慌地大喊:“都别乱动!大哥这是心脏病,乱动会出人命的!快叫救护车!谁也不许碰他!”
他看似在维持秩序,实则高大的身躯死死挡在江瀚面前,阻断了黄金急救通道,这其实是把江瀚往死路上推。
正在这时,会议室大门被推开。
林晚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亲叔叔江海副总裁竟然阻止别人抢救父亲的一幕,林晚的眼睛立马就红了,她像头野狼一样凄惨地嚎叫一声,朝父亲飞奔过去。
可是江海仍然像一堵墙一样挡在父亲前面。
“滚开!”
林晚怒喝一声,顺手抄起会议桌上的一杯冷水,毫不犹豫地泼向江海。
“哗啦!”
冰冷的水劈头盖脸地泼了江海一身,他嚎叫一声,逃到了一旁。
借着这个空档,林晚一个箭步冲到父亲身边。她顾不得地上的狼藉,单膝跪地,迅速解开江瀚的领口,从他口袋里摸出速效救心丸,塞进他舌下。
“爸!爸你看着我!呼吸!跟着我呼吸!”
林晚的声音在颤抖,但手上的动作却精准而有力。
药效似乎起了一点作用,江瀚灰白的脸色稍稍缓和,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
看到林晚的那一刻,老人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林晚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
“保……保险……”
江瀚艰难地喘息着,眼神拼命向下瞟,示意他座位下方的某个位置。
那是他的专属保险柜。
林晚心头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她握住父亲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哽咽着安慰父亲:“爸,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就到!”
江瀚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能发出声音,抓着林晚的手骤然一松,彻底陷入了昏迷。
几分钟后,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来,将江瀚送上救护车,林晚紧紧跟在担架旁,在上车的前一秒,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江海站在公司门前,他身上的水渍还没干,显得有些狼狈,他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歪掉的领带。
救护车的车门“砰”地关上,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隔绝在外。
救护车一路鸣着警笛,闪着蓝色的顶灯,呼啸着驶向商都市第一医院。
车厢内,林晚坐在父亲身旁,双手握着父亲空出来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正在打点滴。
眼前,是生死未卜的父亲。
身后,是虎视眈眈的豺狼。
林晚闭上眼,让自己静下来,连日来的经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一闪过,有屈辱、有背叛、有希望、有胜利,更有温暖、有父亲的慈爱,有友情的支撑,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躲在丈夫怀里撒娇的林晚,尤其是当父亲倒下,她不但要面对董事会的质疑,还要时刻提防叔叔江海一伙人的故意刁难。
此时此刻,她必须冷静,必须果断,必须雷厉风行。
当她再睁开眼睛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分明多了些冷峻和肃杀。
人只有经历过大苦大难才能变得成熟和稳重,也只有经历过背叛才能变得聪慧,在看清另外一些人的嘴脸之后变得冷酷和杀伐果断。
刚刚,林晚从自己的叔叔江海身上看到了危机,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父亲不仅仅是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变,更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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